時鐘規律轉動，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
即使是沒有意義、沒有存在價值的東西，也照樣轉個不停。
既然是沒有意義、沒有存在價值的東西，為什麼要那麼努力前進？
努力前進之後能看見什麼、能得到什麼、又能改變什麼？
很顯然，什麼都沒有。
尚未踏出第一步之前，結局已然注定。
除了時鐘規律轉動的滴答聲之外，什麼都不會改變。
所以，在踏出第一步之後，記得要同時退後兩步，讓改變具體發生，就算不是正向循環，搞不好也能使整個不變的世界加速崩解。
反正，沒有意義、沒有存在價值的東西，永遠無法獲得解脫。
時鐘規律轉動，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
「……有空耍白癡，不如趕緊去工作。」
哈哈，我哪有耍白癡，我只是想把愛麗絲的幸福跟你分享而已，尤里烏斯你不是很關心她的狀況？她很幸福哦！每天沉醉在戀愛喜悅裡，像笨蛋一樣。
「……笨的人是你吧？」
「咦？為什麼？你是指『罵人笨蛋的人才是笨蛋』嗎？」
「艾斯……」尤里烏斯停下手邊工作，將臉側向右邊重重嘆息，嘴唇微微張合，好像低聲講了幾個字，「遷怒」什麼的。
「嗯？你說什麼，我沒聽清楚。」
「……給我滾出去！」板手化為一柄短槍，槍口朝著我。
我笑著往門外逃，但因為忘記樓梯位置，不小心踩空，結果從塔頂不綁繩子高空彈跳直達塔底。
「哈哈哈，尤里烏斯好活潑，跟以前完全不同了。」
愛麗絲靜靜聽完我被趕出時鐘塔的經過，她一身輕裝沾滿了土壤，連麻布手套也不脫就捏著鼻子，導致臉上也沾了土。
「你被趕出時鐘塔，跟你這一身的狼狽有什麼關係？」愛麗絲捏著鼻子問，看來她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味道。
「啊，我聽說妳跟彼得先生最近常常在城內種花。」
我指著愛麗絲跟她身後的花圃說，她腳邊還有水桶、鏟子等簡單工具。
「是沒錯……」鼻音讓愛麗絲說起話來特別彆扭。
「真了不起，趁春天多種植一些花花草草，既漂亮又營養而且很好吃，對長途旅行很有幫助呢！哈哈哈。」
「也只有你會在城裡做長途旅行……不對，我是問你帶回來的東西！」愛麗絲提高音量，但由於捏著鼻子，氣勢立刻打對折。
不過我也沒怕過她倒是。
我笑著點頭：「嗯，妳種的東西幫了我大忙，所以我想要送妳一些東西回饋，這是我的一番心意，請務必要收下。」
「回饋？心意？」愛麗絲深綠色的眼睛掺雜吃驚、錯愕、無奈、脫力等情緒，真可惜手邊沒有相機：「你偷摘我辛苦種植的油菜花，然後給我一大袋水肥？」
「對啊！施肥後應該會長得更好，希望妳能種出更多好吃的植物。」我拍拍身邊跟我差不多高的麻布袋：「所以我在回程路上努力蒐集各種動物的精華，不要客氣儘管用！哈哈哈哈哈。」
愛麗絲露出跟尤里烏斯很像的表情，「……」了很久。看到那麼有趣又難以形容的罕見表情，花三百三十三回時間帶走到心之城的疲憊感彷彿一口氣掃光了似的，通體舒暢。
愛麗絲將臉側向右邊重重嘆息，那種半放棄的神態跟尤里烏斯如出一轍：「我知道了，總之請你先去洗澡。」
「咦？為什麼？放著不管，時間帶變更就會自動乾淨了。」
「可是你很臭。」愛麗絲整個眉頭都皺在一起：「而且很髒，我不能坐視你在城內污染環境。」
「不能坐視的話，妳就站著看嘛！哈哈哈。」我大笑：「妳不覺得男人就應該要有自己的味道？」
「這種味道就免了！」
愛麗絲索性放開捏著鼻子的手，把我推向城內：「這邊交給我處理，你趕快去把自己弄乾淨，不要讓碧芭迪或彼得看到你。」
「這麼說起來，彼得先生沒跟妳在一起嗎？」我環視周圍，確定沒有兔子的行蹤：「彼得先生不是老跟在妳屁股後面？」
「別說得他好像變態……啊不，他確實是變態沒錯。」愛麗絲更正說詞：「碧芭迪傳令他去謁見，等等就會過來了，所以你快走。」
「哈哈哈，該怎麼說呢？感覺上我好像是來偷情卻遇到老公提早回家，最後趕緊跳窗逃跑的送菜小販呢！」
愛麗絲動作頓了頓，我回頭發現她居然臉紅了。
我忍不住嘴角上揚，用力抱緊她：「太太！我好喜歡妳！」
「幹、幹嘛！放開我！你臭死了！」
「不行哦～這時候妳應該要說『不可以，我已經有丈夫了……』才對吧？」
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之前，忽地感覺冰寒殺氣從背脊竄升，我趕忙抱著愛麗絲往旁邊閃避。
磅！磅！磅！
「呀啊！」
子彈挾帶破風之聲，一一從我耳旁掠過。
「從沒看過比你更低級、隨便、野蠻、骯髒的畜牲，連以『畜牲』稱呼你都有辱『畜牲』之名！」紅色格子西裝的白兔王子即時現身：「請立刻放開她！」
「哈哈哈，有道是小別勝新婚，太常黏著女朋友是會被嫌棄的哦！彼得先生。」
我笑著放開愛麗絲，她旋即跑向彼得先生，不過沒兩步就停下來。
「怎麼了，愛麗絲？有哪裡不舒服……唔！」彼得先生話沒說完，已經察覺到散發在我們之間的濃烈氣味，以及我愛意滿點的小禮物，寶石般的雙眼於是轉為深沉清澈，他轉頭又朝我連開好幾槍。
磅！磅！磅！
「你竟然玷污我的愛麗絲──」
磅！磅！磅！
「什……！什麼玷污！別用這種讓人誤會的說法……」
磅！磅！磅！
「哈哈哈，彼得先生的愛好熱烈！反正你自己也弄髒了愛麗絲！」
磅！磅！磅！
「艾斯你也是！別淨講一些火上加油的話！」
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
白兔王子彷彿恨不得把手槍當機關槍用似的，而被「玷污」的女主角在旁邊拼命喊話。
啊──！多麼讓人神清氣爽的日常風景。
適度運動的過程中，我拿送愛麗絲的禮物當盾牌，結果禮物被彼得先生打爛，想想放著也可惜，只好物盡其用把它當雪球扔，我們三人就這樣渡過了愉快的時光。
「總之……」愛麗絲手扶著額頭，彷彿很疲累的模樣：「彼得帶艾斯去洗澡，我先留在這裡善後。」
「我反對，為什麼我非替他帶路不可？啊啊，可憐的愛麗絲，這些污穢不堪的東西就交給沒有臉的卡片去處理，妳也沒有必要再碰……」
「這裡是我負責的地區。」
愛麗絲仰天長嘆：「而且除了你以外，沒人有本事押艾斯進澡堂，你也不想讓艾斯繼續保持這副德性吧？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難道說，你打算留在這裡善後，讓我帶艾斯去洗澡？」
「……」
「啊，我可以不洗澡沒關係，你們忙就好了。」
彼得先生聽完我體貼又得體的應對之後，露出想將我千刀萬剮的表情，「……」了很久。
為什麼？
「春天就要過了呢！哈哈哈。」
彼得先生沒有回應。
「愚人節一過，彼得先生也就能鬆口氣了吧！哈哈哈。」
彼得先生沒有回應。
「能夠如願以償地和愛麗絲在一起，彼得先生真是幸福。」
彼得先生依舊沒有回應。
不曉得是因為彼得先生的殺氣，或幾乎能用肉眼辨識的臭氣，使得平常不會靠近我跟彼得先生的女僕和士兵們，皆以平常三倍遠的距離閃避我們兩人。但是，彼得先生臉色再怎麼難看，也沒有對我或其它人開槍。
最沒有心的宰相、最腹黑的白兔，正乖乖執行「她」所下達的命令，甚至不優先把自己弄乾淨。
並非紅心女王，而是區區一介外地人，沒有能力自保的陰沉女孩。普通到極點的頑固少女，改變了沒有意義、沒有存在價值的東西，她的影響還是從尚未來到這世界以前起始，甚至本人根本沒有自覺。
為什麼？
沒有自覺的人無法回答，管理外部的人不願回答，那麼知道詳情的人呢？
彼得先生默然推開一扇門。
「哇啊，是浴室！真不愧是彼得先生，一下子就抵達……呃、彼得先生你要去哪裡？」看彼得先生二話不說轉身離開，我當然開口叫住他：「愛乾淨的兔子不洗澡，會被愛麗絲討厭哦？」
彼得先生背對著我，髒污的白手套緊握成拳。
「哈哈哈，髒兮兮的小白兔～不洗澡的小白兔～」
磅！
我側過頭，及時閃開對準前額的一槍。
「請從這世上消失。」
磅！磅！
我趕緊閃進浴室，讓門板代我挨子彈。
「請去死。」
磅！磅！磅！磅！
浴室裡滿是蒸氣，但完全不會造成持役者攻擊或防禦上的困擾，我們終究跟「無臉」不同，哪怕這中間的差異也沒有任何意義與價值。
「哈哈哈，彼得先生體力真好，玩這麼久了還不膩啊？」
「我是在為民除害！」
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磅！
我邊閃躲子彈邊欺近槍口。
「哈哈哈，要是讓愛麗絲知道你亂開槍，她會怎麼想呢？」
磅！
最後的槍聲在澡堂迴音效果裡餘波盪漾。
我在彼得先生猶豫的瞬間掐住其頸項，腳下一勾，將他摔入浴池內。
「愛麗絲真了不起。」你已經死一次囉！彼得先生。
我吹了聲口哨，跟著躍入水中，將彼得先生逼到角落。
「你在做什麼？」血紅色的冰冷視線刺得我全身發涼：「打算破壞規則嗎？」
規則。
「……哈？」
不能認真對己方同伴動手，這是「規則」。
「哈、哈哈？」
彼得先生還有在遵守規則。
「哈哈、哈哈哈……」
咔嚓。
粉紅色槍管映入眼簾。
「懶得管你發生什麼事，倘若你不打算遵守規則，我就不客氣了。」
為什麼？
明明已經獲得外地人，卻還守規則束縛。
為什麼？
那對永遠筆直看向前方的眼睛，依然清澈到讓我想要挖出來。
為什麼？
「哈哈哈哈哈哈──」
我腦中一片空白，再度回神時，已經封住了他的唇。
腳底踩著的硬物，應該是槍吧？不曉得我是怎麼辦到的，總之我雙手扣緊他的雙手、膝蓋壓死他的雙腳，並且深入到使他牙齒無法咬合。
溫熱的浴池水一波波打在我們身上，惡臭被洗掉泰半後，淡淡肥皂香氣從舌根傳遞至鼻腔。
沒有迷惘的人比較能夠找到出口嗎？單比力氣或才幹，我都沒有輸的道理，可我終究還是輸了。
所以，就讓我撈點本吧。
「艾斯？你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愛麗絲吃驚道：「難道是彼得……」
「妳在說什麼？」我擦掉繃帶外多餘的血跡：「我剛剛遇到老虎，不知道為什麼牠一看到我就撲過來，我果然有不幸體質呢！哈哈哈。」
「心之城怎麼會有老虎？」愛麗絲一臉難以置信。
「是啊，為什麼呢？只不過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就遇到老虎，可見城內的警備網不夠周密。」我把柴火燒旺，架上烤肉架，然後回望她：「愛麗絲，城裡是什麼時候增建密林的？怎麼都沒有人通知我？」
愛麗絲怔愣盯著我看，最後嘆氣：「總而言之你又迷路、還迷路到外頭去再迷路回來，對吧？」
「哈哈哈，哪有！我進步很多，一直都在城內！」
「……希望你能下次進步到別在城內紮營。」愛麗絲無可奈何的模樣搖搖頭：「對了，你有看到彼得嗎？」
一切都沒有意義。
「沒有，彼得先生洗完澡就離開了，兔子先生不管做什麼，速度都很快呢！」
「這樣啊……」
創造沒有意義、維持沒有意義、破壞也沒有意義。
「真難得不是彼得先生找妳，怎麼了嗎？」
「不，沒什麼。」愛麗絲看向遠處，不曉得在想什麼：「我再到別的地方去找看看。」
下次再遇到彼得先生，他鐵定還是老樣子，送我清澈無波的嫌惡眼神。
「愛麗絲……」
「艾斯，我看你還是請女僕幫你帶路比較好。」愛麗絲回頭：「還有謝謝你的禮物，我想這一批花草會長得很漂亮。」
不管做了什麼或被做什麼，都沒有意義。
「愛麗絲……」
「可是！」愛麗絲神色一整：「請千萬不要再送給我這種東西，否則我會退回，再請專人送到到你的臥室去。」
這個世界對妳來說，是什麼樣子？
「哈哈哈，聽起來好可怕。」我笑了一陣：「吶，愛麗絲……」
像我們這種不被注意的存在，透過外地人的眼睛，會是怎樣的景象？
「什麼事？」愛麗絲向我微笑。
為什麼能讓那對清澈的眼睛為妳染上癡狂？
我不懷好意咧開嘴：「春天是野獸發情的季節，妳千萬要小心哦！」
撇開ＢＬ不談。
這篇文章最困難的地方，應該屬第一人稱的部份。
嗯，撇開ＢＬ不談。
第一人稱最能表現出該人物的思考和性格，在正式寫之前我試著讓自己代入ACE的想法，
心國和草國的ACE頻頻對白兔示愛，他玩笑和認真的比例確實非常曖昧，
拜此之賜才能順利結合他的核心價值，順利（？）完成本篇。
我是說撇開ＢＬ不談。（泣）
之前一直是用愛麗絲做為主要視點，她吐嘈＋想很多性格真的很適合做為第一人稱使用，
但其實我始終沒有正確表達出她的特質，我的愛麗絲混了太多個人雜念（邪念？），
ACE用起來則誠惶誠恐，深怕寫得太囉嗦。ＸＤ
可以的話我也想用白兔視點去寫一篇文，但就我個人對白兔的瞭解，
用白兔做為第一人稱有個很大的困擾，那就是
將會沒人看得懂我在寫什麼。
第一人稱就是這麼麻煩的東西，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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