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標題,
Q社新作《ダイヤの国のアリス》遊戲後所感才寫出來的東西,
如果對這系列不熟應該也看不懂,捏它應該沒有這樣。

啊--好想放火燒了Q社。




  
  規則。
 
  具有強制力卻不能被強制的東西;如同常識般、非遵守不可的東西;構成整個世界遊戲機制核心的東西;偶爾能打破、也有時不能打破的東西。
 
  彷彿天啟或神喻,維繫這個世界所有生物的存在意義,可能對許多人來說,遵循規則而活也算是某種救贖吧?但對白兔而言,規則只徒然讓他如臨大敵、坐立難安。

  「差不多要結束了。」心之城女王碧芭迪望向城下庭園成遍的紅玫瑰嘆息似地說道,紅玫瑰在夕陽餘暉中更顯得嬌豔血腥,讓她無比平靜。
 
  心之城又恢復往常光景,櫻花凋落,晨昏一如暨往顛倒反覆,代表馬戲團的喧鬧即將遠去,也代表新的「規則」即將運轉,至於又會有什麼變動,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。
 
  「無論您再怎麼往外看,工作都和您的皺紋一樣不會減少的,陛下。」與女王的平心靜氣相反,兔耳的青年宰相異常焦躁:「請快點回到您的崗位上。」
 
  「就算時間帶落在黃昏,本座也照樣能砍你的頭,懷特。」碧芭迪顯然心情相當不錯,即便語意是恫嚇,臉上依然掛著難能可貴的溫和笑容:「馬戲團都不能引誘愛麗絲搬離本城,可見愛麗絲希望滯留在這個世界的意志相當堅定,照她那頑固的性子也沒道理再改變心意回去原本世界的,你就安心吧!」
 
  能成功避開小丑的追擊、將外來者留在自己身邊讓女王心情大好;相反地青年臉上陰霾並未因此稍減,反倒更加憂鬱,他默默推了推眼鏡,沉默不語。
 
  若說他內心沒有任何期待,那也是騙人的,他幾近瘋狂地渴求並祈禱能夠永遠和愛麗絲同住在這個世界,為此不惜破壞規定並數次延伸時間,只為多鞏固一點點愛麗絲搖擺不已的心意,然而正因為愛麗絲近乎笨拙的堅持,使她經過這麼久依然是「外來者」之身,白兔沒有自信能再影響愛麗絲更多、沒有自信能再躲過世界的運作更多。
 
  白兔‧彼得=懷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:他的願望困難到除非奇蹟出現,否則根本不可能實現,而奇蹟不會總降臨在自己身上。即便愛麗絲自願留在這個世界已然是個奇蹟,可距離白兔所期望的「永遠」卻還相差些許,其中最大的變數就是推動世界運作的規則,他無法樂觀預期「期限截止前」不會發生任何意外。 
 
  「真難看。」將白兔的動搖看在眼裡,碧芭迪的反應是嗤笑:「本座那孤高的宰相在外來者面前也不過是一盤孱弱發抖的膽小兔子,真不知當年屠村滅族也不眨眼的你到哪兒去了?」
 
  「……『一盤』是食用單位,陛下。」彼得無心多費唇舌陪上司拌嘴,僅僅表達他沒有打算否認愛麗絲對自己的影響有多大而已:「請您回座繼續工作。」
 
  其實包含女王在內沒有人不喜歡愛麗絲,也沒有人不希望愛麗絲留在這個世界,白兔之所以能把愛麗絲「藏匿」於自己的時間內這麼久,其中女王的默許也佔了很大的因素,只不過和女王的針鋒相對早已成為慣例。
 
  「難搞的兔子。」碧芭迪擺擺手,沒有絲毫離開窗邊的意思:「把工作全交給國王不就得了?」
 
  「陛下,若您已到需要被人提醒記性的年紀,我可以回答您。」彼得欠身行禮,禮貌周全得像是挑釁:「國王為彌補您一整個愚人季都翹班,已經過度工作倒下,現在正躺在醫院裡休養。」
 
  「為本座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才是下屬的模範,你也該好好學習,懷特。」碧芭迪理所當然的無視了國王照理說應該與自己同位階這個事實。
 
  「嗯,這是當然的,陛下。」彼得推推眼鏡,皮笑肉不笑:「我已經適度地鞠躬盡瘁,把份內工作處理完畢,順便跟愛麗絲共度美好的茶會時光,才回到這裡加班。」
 
  「既然如此,就由你鞠躬盡瘁代替本座職務,本座則代替你繼續和愛麗絲的茶會。」
 
  「很抱歉,茶會已經結束了,陛下。」彼得冷哼,要他讓出愛麗絲,跟叫女王別砍頭一樣困難:「這個時間帶愛麗絲睡得正沉,相信您也不至於不知趣到硬把她挖起來吧?」
 
  顯然白兔也是因此才乖乖回到謁見室,陪愛麗絲一起睡固然是誘人的選擇,遺憾得是愛麗絲不見得每回都會允許。
 
  「唉……下屬淨是些無能無用之輩,本座真是可憐。」
 
  女王終於移動尊腳,坐回她那以愛心為基底、被愛麗絲評為「好童話」的王座。
 
  彼得不耐煩的啐了聲:「輔佐歇斯底里歐巴桑暴君的兔子才可憐,祝妳早早喝紅茶喝到水腫兼咖啡因中毒。」
 
  「懷特,你剛剛說什麼?」
 
  彼得回給女王極其無辜的笑容:「我什麼都沒有說,是陛下您年紀大幻聽了吧?」
 
  碧芭迪狠狠瞪視自家宰相一眼,才慢吞吞伸手向彷彿有千斤重的羽毛筆。
 
  「自願留下」跟「加入他們」完全是兩回事。身為持役者、身為領地之主、碧芭迪並非不了解彼得的擔憂,是否甘願冒險挺身反抗規則,是她跟白兔唯一的差別,她不像白兔把愛麗絲奉若神明,更沒有殉教的宗教狂熱。如果僅僅放任白兔亂來就可以把愛麗絲留在身邊,她倒是樂見其成。
 
  一絲暖風輕輕撥動窗簾,告別般地送來若有似無的櫻花清香。
 
  安靜無聲的謁見室倏地劃過玻璃破碎聲響。
 
  新規則啟動的告示。
 
 
  該死!
 
 
  「懷特!」
 
  女王猛地拍桌站立,失去三秒前原有的從容;同時白兔已然奔出謁見室,往愛麗絲的寢室方向狂奔。
 
  持役者們瞬間明白了規則:這回遊戲由方塊國主辦,與會者全是分散在不同過去的時間,而受邀參加的只有愛麗絲。
 
  只有愛麗絲被彈出心之國。
 
  「打算孤立愛麗絲逼她離開嗎?想都別想!」
 
  話雖如此,規則已然開始啟動,除非五秒內能抵達愛麗絲身邊,否則連愛麗絲最後一面都見不到,彼得咬牙,在心之城長廊上死命的跑,恨不得心之城只有兩間廁所那麼大。
 
  「……你打算讓愛麗絲住在廁所裡嗎?白兔。」
 
  另一道玻璃破碎聲響起,地面突然消失,白兔隨即往深不可測的洞穴墜落。雖說是墜落,整個重力加速度和空間都帶有難以言喻的微和感。
 
  「夢魘?」彼得環視四周,首次覺得夢魘啼笑皆非的挑侃語調像天籟:「你能幫我嗎?」
 
  幫我阻止愛麗絲離開?或幫我陪愛麗絲一起離開?
 
  「……抱歉,白兔,我不過是區區的持役者。」夢魘的回答在洞穴中回響,口氣充滿遺憾:「事情來得太突然,我也措手不及,不過……」
 
  彈指聲響,愛麗絲從上方緩緩降落,白兔伸出雙臂小心翼翼扥住她。
 
  「我現在只能傳遞聲音或影像給愛麗絲,也許我還能讓你在最後和她說上幾句話,你想想要對她說什麼吧。」
 
  最後?道別嗎?
 
  白兔怔愣著看著愛麗絲沉睡的面容。
 
  無論何時,他始終和愛麗絲在一起。他從未想過、也不想去思考需要跟愛麗絲道別的狀況,他是愛麗絲在這個世界的引導,而愛麗絲是他的世界,現在卻要他眼睜睜失去世界?在好不容易將愛麗絲留在這個世界之後?
 
  哪門子的諷刺?
 
  「嗯……」愛麗絲輕皺起眉頭呻吟。
 
  「你準備好了沒?她要醒了。」夢魘提醒道。
 
  準備?準備什麼?
 
  白兔的思緒空白,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,愛麗絲即將從他手中離開的此時此刻,他能夠怎麼辦?
 
  恍惚中看見愛麗絲視線越過她,慌亂地往上看,彼得跟著仰頭,看見圓形的藍天。
 
  啊,跟當初一模一樣。
 
  千頭萬緒湧上白兔心頭。
 
  他帶著愛麗絲跳下洞穴,他引導愛麗絲進入世界,他和愛麗絲在舞池裡旋轉,他阻止愛麗絲聆聽鯨魚哭聲,他將愛麗絲帶離門扉之森,他無數次從小丑手中保護愛麗絲……他必須保護愛麗絲!
 
  看見愛麗絲驚慌失措,彼得只有一個念頭:必須保護愛麗絲,必須讓她安心。
 
  彼得在短短不到半秒的時間內做出決定,他強忍下所有翻騰的情緒,在愛麗絲視線轉向他時,綻放最溫柔的微笑。
 
  雖然這已經用盡他所有氣力。
 
  愛麗絲在注意到白兔之後明顯鬆一口氣:「彼得!!這次又是怎樣!?」
 
  「……」太好了,愛麗絲精神很好。
 
  「彼得!!你是想怎樣!?快說啊!」愛麗絲抱著白兔繼續追問,稍微又緊張起來:「說些什麼都好,彼得!?」
 
  「你不說些什麼嗎?白兔?」夢魘也在另一邊詢問。
 
  「……」彼得沒辦法應聲,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崩潰。
 
  「……彼得,」得不到回應故氣勢弱下來的愛麗絲稍微思考了會兒:「跟上次的狀況好像不太一樣……,不過……」
 
  愛麗絲沉默些許時間,表情暗下來證明她的不開心:「……這是搬家,是嗎?」
 
  所謂「搬家」的大規模土地遷徙曾經讓愛麗絲受到深刻文化衝擊、也可說是文化打擊,白兔總是盡可能避免任何會令愛麗絲掃興的事情發生,但「搬家」奠基於規則運行,非他能夠控制。
 
  就像夢魘剛剛才說過:他不過是區區的持役者。
 
  該死!
 
  比起絕望,微笑著的白兔內心先閃過萬千咒罵。
 
  「如果是搬家,這是哪裡會留下來、又有誰……彼得,你有在聽嗎?」愛麗絲板起臉來。
 
  「……」
 
  換作平常,愛麗絲光是這樣就可以讓白兔連連陪罪、陪笑、陪不是,可此時非比尋常。
 
  離別在即,白兔連自己能否再見到愛麗絲都不曉得,他早已忘記自己有多能言善道,除了微笑什麼也不會。
 
  「喂,這是搬家吧?」愛麗絲略帶生氣地提高音量。
 
  「……」
 
  看著一言不發的白兔,愛麗絲由生氣轉為疑惑,試探性地呼喚:「彼得?」
 
  「……」彼得覺得自己的臉越來越僵,眼淚奪眶而出是遲早的問題。
 
  「唉……」愛麗絲放棄似的歎口氣,盯著白兔看,思考他的企圖。
 
  彼得沒有企圖,他拼命祈禱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。
 
  而夢魘卻殘酷的摧毀他小小的希冀。
 
  「抱歉,時間到了,白兔。」
 
  強烈白光一閃,白兔的身體幻化為血紅花瓣,在愛麗絲驚訝的眼神中散開。
 
  「彼得!!」愛麗絲拼命想抓住白兔,可惜一一從掌心飄落。
 
  「……愛麗絲」
 
  彼得直到最後那瞬間也拼命想抓住愛麗絲指尖,卻還是硬生生被扯入夢魘的夢空間裡。
 
  「……愛麗絲……」
 
  「她走了。」夢魘漂浮在白兔頭上,冷靜陳述事實。
 
  「……愛麗絲……」彼得失了魂似的跪座下來,眼神毫無聚焦地看向前方。
 
  可憐的白兔。
 
  夢魘搖頭,沒把心裡想的說出口。白兔和愛麗絲的關聯之深、白兔失去愛麗絲所承受的打擊之重,沒有人有資格干預或多加置喙。
 
  但出乎夢魘意料之外的是,白兔沒多久便站起來,表情平靜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。
 
  「夢魘,能拜託你一件事嗎?」彼得簡單拉平整理好衣著後說道。
 
  夢魘挑眉:「……好啊,我可以代替你去引導愛麗絲。」
 
  「千萬拜託你了。」若狀況允許,白兔決計不會把跟愛麗絲相關的事務交給別人,非常事態實在情非得已。
 
  「我這就去,」夢魘向前走沒幾步,想到什麼似的轉頭:「有什麼話要轉告她嗎?」
 
  彼得頓了頓:「不,什麼都別說。」
 
  愛麗絲待在心之城這麼長的時間都還尚未加入循環,代表「這邊」確實缺少什麼讓她下定決心的要素,若是一直跟愛麗絲保持聯繫,照她的個性只會害她夾在兩個世界中掙扎,搞不好會被小丑或原來的世界奪走,不如幫助她趕緊適應新生活,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獲得幸福。
 
  聰明的兔子先生可以在瞬間將整個情勢和利害得失計算清楚。
 
  「你確定?」夢魘挑眉。
 
  彼得想也不想回答:「這樣對愛麗絲比較好。」
 
  可憐的白兔。
 
  「確實,這樣是『對愛麗絲』比較好……好,我明白了。」夢魘再次邁步,身影消失在曖昧的夢空間裡。
 
  黑暗中唯有夢魘能夠聽見,藏在彼得=懷特內心深處微不可辨的悽慘哭聲。
 

  可憐的白兔。
 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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